靜默不代表遺忘

靜默不代表遺忘
【聯合報╱史蒂芬】2012.03.10 03:49 am

他算是我的初戀。1988年秋天，我們相識於舊金山，1995年6月正式分手。這些年來他偶爾會浮現在我腦海中，直到2011年9月初，我抱著姑且一試的念頭，將他的名字鍵入Google搜尋。當看到一大堆資料跳出來時，我不禁讚嘆現代網路科技，遠超過我這LKK所能想像。除了知道他目前任職於美國政府運輸部門外，還看到他與小孩的合照。我決定發個mail到他工作單位的電子信箱……

1989年他來台數月期間，我帶他認識這裡的風土人情。隔年他為我導覽西雅圖及溫哥華二周，在旅行結束的前夕，未嘗過愛情滋味的我，忍不住向他表白。他當下婉轉拒絕了。我抱持著當不成戀人，至少還可以做朋友的心態，仍與他保持書信往返，也因此又有後續三次美國與加拿大深度旅遊的經驗，尤其是1991年以26天遊遍美國各大國家公園，更是令人難忘。其間他明白表示對我確有強烈好感，但基於遠距離及東西文化差異的考量，對我倆未來的發展不表樂觀。持續介於友情與愛情之間的曖昧僵局，終因他告知有認真交往的女友而打破，也正式為我倆的關係畫下了休止符。

對於我發的mail，他迅速回覆了！他問到網路搜尋引擎已盛行多年，為何選在此時和他聯絡？我擔心他是誤會我想再續前緣！其實就算我仍未婚，也不可能試圖介入他的家庭，更何況我對自己的婚姻現況並無不滿。於是我強調如同近日大家熱中在臉書上找尋昔日同學與同事，單純只是敘舊，若他有任何顧慮，不如就此打住吧。而他真的無語了！

10月下旬某日晚間，當我看完收件匣的信準備登出時，突然看到垃圾信箱內有一封信，竟是他寄來的，主旨是祝我生日快樂。我驚喜地回信謝謝他，也告知他日期正確，但月分卻提早了一個月。接連二次簡短話過家常後，我忍不住詢問為何在斷訊近一個半月後，他會想再和我聯絡，先前的疑慮為何？如今消失了嗎？他先是避而不答，當我重複提問時，他則顧左右而言他。在我下最後通牒時，他仍拿一些藉口來搪塞，堅持不願針對我的問題給真正的答案。我體認到唯有終止聯絡，心境才能恢復原有的平靜。

11月中旬，臨時有事回娘家一趟。臨離去前，在固定置放信件的檯面看到一封航空信。原本只是好奇，想拿起來看看打哪兒寄來的，萬萬沒料到，連吃了三驚！第一：上面的收件人竟然是我！（我在2006年已搬離該址）第二：是他寄自美國麻州！第三：收件欄貼著我在1993年給他的地址條！為方便本地郵局辨識及郵差遞送，收件者姓名及地址我以中文書寫，唯獨最後一行的台灣，是以英文寫給美國郵政單位看的。令我訝異的還有一點，他居然記得在Taiwan後面補寫上R.O.C.，那也是我曾要他這麼做的。

他寄來一張卡片，正面是一張風景照，藍天白雲下，湖畔的青草地上有兩張空躺椅並排著，面對無波幽靜的湖，搭配如下文字：「當我在那些珍貴寂靜的時光中深思我們的友誼，我微笑了。」由於先前記錯了月分，這次他在卡片裡面再次對我送上生日祝福。

這麼令人驚訝且戲劇化的發展，自然促使我們通訊管道再度開啟。而在我生日當天，又收到他第三度的致意。由他聖誕節當天寄來的信，我可以感覺出隱約有道別的意味。我決定不再回覆，讓他了解我們之間這點默契依然存在。對於年過半百的我而言，何其有幸，一生能有這麼一次難得的經歷。我不會因當下的失聯而感傷，因為我深知靜默不代表遺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