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聯合報╱文步璃】 2011.05.14 02:42 am
圖 吳孟芸
前些天，看了部久違的日本純愛電影《花水木》（Hanamizuki）。
對我來說，純愛電影是忙碌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必需品。在都會的理性思維中注入感性的能量，就像平衡體內的電解質一般，在淚水決堤的當下也成就了身心的均衡發展。即使有太多不切實際的情節，卻能觸動心底最纖細的那根神經，令觀者潸然淚下，這正是純愛電影的精神；而《花水木》這部電影所闡述的，就是愛的持續、長久，且給予對方無私的祝福。
不再屬於自己的愛人 真的能夠坦然祝福嗎
故事從男女主角的相識、相戀說起。高中時期純純的愛，延續到女主角離開家鄉北海道到東京念大學，兩人展開了飽受思念煎熬的遠距離戀愛。多年後，女主角實現夢想到海外工作，而男主角也在故鄉成家。在高中好友的婚宴上，兩人再度相遇；儘管談笑依舊，卻明白彼此不會再有任何交集。在女主角家門外盛開的花水木、也就是四照花前，粉紅色的花瓣隨風飄飛；他一把摟住心愛的她，用緊緊的擁抱傳達最後的祝福……
當電影裡熟悉的旋律響起，零碎的片段自腦海中一一浮現……我皺著眉努力思索，散亂的拼圖終於重現出完整樣貌，喚回我昔日記憶。
那年秋天，和他相約到高山賞楓。幽靜的公園展望台，斜照的太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好長，身旁的他忽然哼起了一段旋律。
「這是什麼歌？」我好奇。
「Hanamizuki，聽過嗎？唱這首歌的女歌手有台灣血統喔！」
我搖搖頭，繼續問道：「那這首歌在唱什麼呢？」
「是祝福自己所愛的人和對方心愛的人百年好合的故事。」
「聽起來有點悲傷？」我難以理解的望著他──對於不再屬於自己的愛人，真的能夠坦然的祝福嗎？
「愛一個人是希望對方幸福的。」他帶著成熟的表情，寵愛地拍拍我的頭。
「但是自己不幸福？」我質疑地問。
只聽見爽朗的笑聲迴盪在空氣中──也許當時的他，並沒有答案。
分隔兩地的我們，網路是主要的聯繫方式。偶爾收到他從東京寄來的禮物，總讓人驚喜──圖畫書、陶土風鈴、布偶娃娃、紙風車……每一樣都代表著他的足跡、他的懸念；但是為什麼就算到台北出差，也從不和我相約碰面？我常常看著那些禮物感到困惑──對他來說，愛是什麼？
以為愛情已無疾而終 他卻突然出現在面前
忙碌或許只是個藉口，但確實能將彼此的距離拉遠。
時間將濃烈的感覺沖淡，曾經頻繁的聯繫只剩下輕如鴻毛的隻字片語。正當我以為這段愛情已經無疾而終時，他卻突然出現在面前──帶著一只為我特別訂做的戒指。
「這段日子我想了很久，一直覺得自己沒辦法給妳幸福，我知道妳不是很喜歡東京……」
我點點頭，沒表示任何意見。
「不過我想我們可以先結婚，以後再搬到妳喜歡的地方。這樣至少我們不會再分隔兩地了！」
我訝異地望著他，不知道該對這突來的心意表示歡喜，抑或對這遲來的告白感到悲傷？沒有噓寒問暖的殷勤和守候，更無迫切相見的熱烈情思；雖不時送上討人歡心的禮品小物，卻忽略近在咫尺的溫情陪伴。當愛因為缺乏交流逐漸逝去，當彼此的心意不再相通，說什麼也是多餘，不是嗎？
於是我搖搖頭，委婉拒絕道：「我有我想做的事情，現在還不想結婚。」
他剛強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，眼中卻毫無意外之色，彷彿對這個回答早有心理準備。
「其實我也猜妳不會接受我的求婚。那麼，可以給我最後的擁抱嗎？」
散發木質香氣的懷抱溫暖依舊，卻融化不了已然冰封的心。只是那麼一瞬間，似乎聽見了碎裂的聲音？
臨別前，我忍不住問道：「對你來說，愛是什麼？」
他淡淡一笑說：「還記得那首歌嗎？那就是我想對妳說的話。」
電影結尾，男女主角再度於盛開的四照花下重逢，動人的歌聲吟唱：「希望無盡的夢終有結果，希望你和心愛的人百年好合。」
人生終究不是一部純愛電影，我和他的故事也早已結束。在多年後傾聽那最後想傳達的話語，終於理解了他所謂的愛；當時沒能懂得的深情，在四照花開的五月溫柔綻放……
在日本，花水木的花語是「請接受我的思念，還禮」。
未能及時接收的思念，多年之後化為真切的祝福──願你和心愛的人百年好合。
【2011/05/14 聯合報】@ http://udn.com/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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